英雄死于破伤风

化形

不造怎么开的脑洞,都怪国家地理涨价。

化形


安琪变成了一只猫。

怎么回事,你玩大了?李艺彤捂嘴。几秒后察觉不对,斜眼打量赵粤:不对吧,你是魔术师,不是魔法师啊。

跟我没关系。赵粤惨白着脸。安琪变成了猫,不知道怎么变的。

赵粤是个小有名气的新人魔术师。出道早期不出名,因为不太走心,魔术发挥不稳定,全看状态,不时露馅,靠即兴表演糊弄过去。所以那时捧场的人不多。但从某一天开始,总有个女孩去看她的演出,坐在第一排,数月如一日,雷打不动,哪怕相同的节目也看的饶有兴味。不走心如赵粤,也自然而然记住了她。有了新魔术后,挑选现场观众互动,女孩坐得端端正正,手举得又高又直,特别好看,赵粤鬼使神差便牵住了那只手。女孩于是笑得很开心,像只吃到了罐头的猫。

魔术很成功,叫做唐安琪的女孩后来成为了赵粤的魔术助手。

被一个人近距离的注视着,赵粤逐渐变的专注,没那么经常出错了。再加她的外表buff,礼帽燕尾白手套的标配迷倒了一票花痴,人气暴涨,现在粉丝团都已经发展到了新马泰。

可是忽而之间,她的助手兼室友唐安琪变成了猫。一只通体雪白,瞳孔碧绿,神色冷淡的波斯猫。那天拉开机关,本该有一个肌肤温软的活人扶上她的手,款款走下,像既往一样。可是没有,不仅没有活人,还有一只猫踱出来,轻盈又傲慢的跳上她肩膀。

观众全当是新套路,掌声雷动,赵粤却和肩膀上的猫对上目光,整个人都傻眼了。反是那只猫看不下去似的,抬起爪子按上她脸,把她的脑袋推回观众的方向。赵粤于是肩负一只猫,在一片[赵粤娶我][粤宝宝萌哭]的尖叫声里失魂落魄的谢了幕。

为什么你觉得那是唐安琪?说不定那个女人和不知道哪里的猫通过什么虫洞之类的东西交换了呢?李艺彤煞有其事的分析。

就是唐安琪。她和安琪一模一样。赵粤蹲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一脸惊魂未定。而且我问她你是不是安琪,她点头了,还舔了下我的手!

呃,那安琪呢?李艺彤塞一杯热牛奶给她:我是说那只猫呢?

当时我懵掉了,想不到该怎么办,打电话给大哥,大哥让朵子姐把她抱走了,说要帮我。

怎么帮?

不造,大哥说要帮我把她变回来。赵粤茫然了一会,忽然跳起来:安琪睡前要次宵夜的,大哥会不会不知道?她家没有猫粮怎么办?万一有猫粮,安琪次不惯猫粮怎么办?

那么担心这种事你要回来自己养不就行了?话说回来赵广东你怎么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唐安琪变成了猫的设定啊?!

赵粤烦躁,把没有喝的牛奶一把塞回给她。

李艺彤慌手慌脚接过,不慎洒出一滩在自己身上。她低头看看居家服上湿掉的布丁狗,头上飘起乌云。

一直无视她们刷剧吃薯片的黄婷婷,温柔的隔空投掷纸巾一包,砸在李艺彤头上。

李艺彤含泪捂脑袋:谢、谢谢婷婷桑。

笨蛋。黄婷婷头都不抬。

赵粤没有留意李艺彤的压抑情绪,按住她的肩,强行对视:卡姐你嗦,我到底要不要去上[你所不知道的喵星人]知识培训班?

……听起来你已经报名了啊是我的错觉吗?大晚上的跑来我家到底要干嘛啊?!

谁让我在上海没地方住,赵粤闷闷的:安琪不在,我才不要一个人回去住酒店。

唐安琪出现以前你不也是一个人活着的吗!李艺彤简直想把她丢出去,可惜打不过,只好求助的偷瞄黄婷婷:要不要收留你我说了不算,你问婷婷桑同意吗。

我为什么不同意?黄婷婷莫名其妙:赵粤和我睡,你睡沙发吧。

哈?李艺彤悲愤:凭什么要我睡沙发啊!

黄婷婷拍拍装了一大袋薯片的肚子:那我睡沙发,你们两个一起睡,总不能让客人睡沙发吧。

赵粤惊恐脸:人家不要和变态一起碎。

……。

李艺彤挪去沙发角落,面壁抱膝,黯然神伤的默默喝牛奶。

宝山的公寓里,冯薪朵蹲下来,和地上的波斯猫对视:唔哈哈哈,报应啊,让你骗她,现在把人吓懵了,傻了吧?

唐安琪歪过头,盯住她,不眨眼。

冯薪朵忙作自卫状:挠人不挠脸。

唐安琪原地蜷成一团,没精打采。

冯薪朵不闹了,正襟危坐:好吧好吧,让智商140的朵朵来为你解除烦恼吧。嗯,怎么就变回来了呢?

唐安琪是只猫,很久前是。

假如必须从人的视角作一说明,她是只名贵的猫。出身名贵,但命途多舛,在中国博大的地域里颠沛流离,寻找容身之处。

一年前赵粤的上海巡演,唐安琪第一次在后台见到陆婷和冯薪朵,很是玩味的远目了她们一会,没料赵粤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拖过去介绍:这是上海很有名的魔术师陆婷,我师姐,你那么喜欢魔术,应该知道她吧?这个是她助手冯薪朵。

助手?这么巧?唐安琪笑眼狡黠。

陆婷惊讶的审视她,一手伸来握手,另一手点点自己:魔术师。然后顺着唐安琪的目光,暴力的一把揽过冯薪朵的脖子:这只啊,魔术师的宠物。

冯薪朵在她的夹持下摇来晃去,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像很好奇似的猛瞧唐安琪。

哦。唐安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粤无语:她们两个就是这样相处的,不用介意。

陆婷还是审慎的看着唐安琪,一边随口戏谑:赵粤你的小女朋友哪来的?

什么鬼!我的助手!赵粤一瞬间涨红脸:正!规!助!手!正规招聘的好吧!

哦,应聘的不是只有一个人吧?

赵粤视线溜去一边,支吾:第一个人就符合要求,有什么关系?

扑哧。冯薪朵笑出声。见赵粤捏拳头,忙两只手掩嘴,往陆婷身后躲。

赵粤差点恼羞成怒:不和你们嗦了。我们准备上场了!

不急不急。唐安琪反拉住她:陆婷居然是你师姐哦,厉害了,有机会一定要多学几手。

赵粤不情愿:我才是优等生好吧,成绩不如她是因为理论不及格。

陆婷抱手臂:不知道哪个优等生隔三差五逃课差点把老师气吐血哦?

不听不听,走啦走啦。赵粤急忙按住唐安琪肩膀推她。回头怒视:你们两个不许走,说好的晚上请次饭,去坐vip!

在赵粤看来,唐安琪对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热情,常常一副甜美却又疏懒,不好亲近的态度。可在上海待了一个月,她居然和陆婷混得烂熟,一见面就挽着手臂腻在一起,亲热得让人震惊。

看着她们背影,冯薪朵一整个挂到赵粤身上,走得歪七扭八,哼哼唧唧。

赵粤拍拍她头:大哥说你没骨头,还真的是诶。

冯薪朵呵呵呵:大哥说你没脑子,还真的是诶。

赵粤一把反搂住她,小土霸一样:说我什么?

冯薪朵立马狗腿起来:说你可爱,眼睛大,小公举。

赵粤楼的更紧了:你跟着大哥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太懂道上的规矩嘛。

冯薪朵缩成一小只,像被赵粤拖着走:朵朵错了还不行嘛。我们是说你单纯,懵懂,都是夸你的。

听不出来是夸我。赵粤有点低气压:我这些年也学会了不少东西,早没那时候那么幼稚了。

那你说,你知道唐安琪是什么人吗就和她那么亲近,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喜欢我的魔术,后来应聘我的助手,就是则样子而已啊。

天真。冯薪朵哼鼻子:迟早吓你一跳。

安琪只是偶尔有点吓人,其实人很好的,当室友也特别照顾我。赵粤顿了顿,偷偷摸摸压低声音:你觉得,安琪是不是特别喜欢大哥?

啧啧,冯薪朵掏耳朵:不是你想的内个样子。

哈?我没有想哪个样子啊。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冯薪朵认定赵粤这回不会怒,敲敲她脑袋,然后勾勾手指,赵粤乖乖附耳过去,冯薪朵嘿嘿笑:放心,唐安琪最喜欢你。

赵粤瞬间弹开:又没问这个!用你说!

哎呀总之你放心吧,傻蛋。冯薪朵趁机又在赵粤背上猛拍了两巴掌,感觉大仇得报。用她听不到的低声嘟囔:人家都为你化形了呢。

那一晚吃告别饭,陆婷和赵粤勾肩搭背的埋头讨论一个魔术效果。天时地利人和,冯薪朵被唐安琪状似不经意的堵在了角落的榻榻米上,左右躲不过,干脆原地坐好,作谈心状,拍拍唐安琪大腿:为什么找上赵粤呀?

唐安琪闲闲的胡扯:猫和女巫在一起,传统使命、天经地义嘛,没找到女巫只好拿魔术师将就一下,可你是怎么回事呢?

冯薪朵抱膝盖,摇来晃去:哎呀,朵朵也不知道,误打误撞呗。

唐安琪不打算深究,撩起她一撮头发,饶有兴趣:你是哪种狗?

哪种狗呀——冯薪朵呆呆的想了会,没想起来:反正是高贵品种,家养的。

唐安琪点点头:狗还是家养的好,和猫不一样。

所以你是野猫?

唐安琪扬起下颏:怎样算野猫?猫就没有家养的。

冯薪朵哼哼:住人家吃人家用人家的,还说不是人家养的。

现在这叫借住,我自食其力,又没占赵粤便宜。唐安琪说着倾身过去,埋鼻子进冯薪朵颈窝用力嗅一嗅,然后顺手捏住她下巴,扳过脸来对视:你身上人的气味太浓了,动了什么心思?

冯薪朵任由她捏,无辜脸:因为朵朵想做人啊。

哦,你对陆婷很死心塌地嘛。

冯薪朵瞪大眼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唐安琪松开她,轻笑:她很了不起?

冯薪朵不否认:我被陆婷捡到的时候是只湿漉漉的落水狗,特别丑,她愿意收养我说明她心地好。

哦。唐安琪嘲讽脸:所以你这么想做人,为了报答她。

为了留在她身边。冯薪朵纠正,仰头望天花板:其实她对狗比对人好。

那为什么选择做人啊?

因为做人好看又有用,和她更般配。

谁说的?

大哥说的。她说养过一只狗,不想再养一只,更不想白养个大活人,我得自己养活自己。朵朵觉得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养活自己一点也不难,就说好呗,听你的。

是吗。唐安琪摇摇头,笑了:锅都推给陆婷背,好狡猾哦。

冯薪朵不服:你什么都没有告诉赵粤,更狡猾。

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怜她不懂照顾自己才好心帮忙的,等赵粤哪天——唐安琪用力思索,找不到合适的词——人类把变得不那么傻乎乎了叫做什么?

长大。

好吧,哪天赵粤长大了,我就离开。告诉她实话干嘛?

你现在离开就会有粉丝前赴后继的扑上去,瞎担心什么啊。

防火防盗防粉丝,没听过吗?

没有……哎等会,你以前不就是粉丝么,这什么啊,现身说法?

后来又谈了什么呢,冯薪朵回忆到这暂时休止,被第一次见到的喵化唐安琪转移了注意力,眼睛眨啊眨:朵朵想摸摸你爪子上的肉球,可以吗?

陆婷赶回家,便看到一人一猫挤在阁楼,猫端坐,冯薪朵蹲着,专心致志的握着人家一只爪子,戳戳戳捏捏捏,玩得相当开心。

陆婷气得把门咣当拍在墙上:让你好好负责交流不是让你招惹人家!

我们有交流,安琪自愿的!冯薪朵吓的登时恢复了狗狗讨食的姿势:她还能变人吗?

陆婷没好气:不是你告诉过我的吗,过渡期快结束的时候,你们必须自己选择,要不要做人,否则就会变回去。唐安琪显然自己不想做人…

波斯猫闻言两步跳到冯薪朵怀里,推她的手臂,见她不解,只好又象征性的挠她一下。

冯薪朵呜的一声,眼里水光荡起:她、她说没有不想做人。

陆婷俯身,捉住猫的后颈一把拎到眼前:你表达异议的方式很有问题哦。

猫拥有唐安琪一贯骄傲的眼神,此时却也慢慢呜咽一声,垂下脑袋,耳尖软软蹭上她的手心。

陆婷顿时心软:沮丧个鬼啦,我不是在想办法嘛。

于是变成两人一猫挤在阁楼。

陆婷竖起食指:首先我们来梳理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化形?

一片沉默,陆婷不耐烦的踢踢冯薪朵:问你呢,为什么?

冯薪朵边揉屁股边装傻:朵朵也不知道...

真的?陆婷狐疑的指唐安琪:你不说,就没法帮我把她变回来,真的不知道?

哎呀哎呀。冯薪朵被两双眼瞪,如芒在背,扭来扭去,最后只好羞耻的埋脸进掌心:好了好了我知道还不行嘛,因为喜欢上了某个人类。

就这么简单?

要很喜欢很喜欢。冯薪朵垂头丧气:喜欢到比喜欢自己还喜欢,喜欢到愿意抛弃过去,想一直在一起。

...怎么听起来这么恶心?陆婷露出不小心吃到了猪脑似的表情,凶巴巴的点点冯薪朵: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骗你干嘛啊。冯薪朵嘤嘤嘤,是真的想哭。

陆婷转向唐安琪:所以你是变心了想甩了赵粤没错吧?

唐安琪冷冷的看她一眼,抬起爪子又准备挠冯薪朵,被陆婷眼疾手快拖过去抱进怀里:搞她干什么啦,有话好好说,说的不对就叫一声,不叫就当你默认。

唐安琪挣脱未果,十分不情愿的叫了一声。

那,你没变心,但还是想甩了她?

唐安琪更冷淡了:喵。

骗人!冯薪朵正义使者脸:你明明一开始就打算要离开的!

唐安琪不叫了,瞳孔静静的变成两条竖线,散发出危险气息。

冯薪朵瑟缩:当我没说。

所以你没变心也没想离开,到底怎么回事呢。陆婷叹气。不然我们告诉赵粤真相好啦,青蛙之所以能变回王子,就是因为公主知道了真相所以吻了他嘛。

没错没错!冯薪朵唯恐不乱的鼓掌:叫赵粤来亲一个就搞定啦!

唐安琪懒懒的趴倒,看似已经放弃了。

啊也不对,冯薪朵放下手:万一赵广东接受不了呢?如果过渡期结束前就死心了,岂不是真的不能变回人了。

所以到底是谁有问题?当初你化形的时候怎么什么麻烦都没有?陆婷抓抓头发,烦躁:还是说猫就是很麻烦啊,你第一次……

冯薪朵慌忙伸手捂她嘴:哎哟,不许说我化形的事!

陆婷翻白眼。看看时间还没到深夜,摸出手机开免提,打给赵粤:你们这次来上海演出一共多少天?

一个月呀,还剩最后三天,被我取消了。赵粤紧张的吞口水:安琪怎么样?

和下午一样。

好吧。赵粤闷闷不乐:那什么时候还给我?

猴急什么啊。冯薪朵咕哝:搞不好赵粤比起人更喜欢猫诶。

赵粤听到了,恼怒:并!没!有!

冯薪朵捂耳朵:哎呀大哥,还是告诉她好啦。

陆婷叹气:行啦行啦,打住吧,睡觉先,醒了再说正事。

等等!赵粤忽然拿远了点手机:卡姐你不要抱着我的大腿不放啊,走不动路了,我要和阿黄上床碎觉了。

……。唐安琪歪过头。

就猫而言,陆婷还没见过更面无表情的表情。

有点想摔手机:……港嘟啊你!明天滚来我家睡!

没差啊,反正睡不着。赵粤很消沉:你们好好照顾安琪,不要给她喝冷水,万一身体不舒服,心情会变很差....

省省吧你,唐安琪是变成了猫不是来例假!还有别的吗?

告诉安琪我很担心她...她会听得懂么?

她和冯薪朵交流得还蛮顺畅,放心哦,还有吗?

还有大哥,谢谢你一直这么帮我,毕业以来......赵粤努力表达:还有朵子姐,我不造该怎么说,呃,祝你们百年好合早…

祝我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足够了!也谢谢你哦!陆婷迫不及待挂电话。晚安!


赵粤在上海学魔术还没出师的时候,算是校级公众人物。公认的美少女,又有点像男孩子。五官立体得很男孩子,姿态豪放的很男孩子,常年发作的晚期骑士病也很男孩子。乃至身上最有名的传说是:虽然没当过校花,却当选过一次校草。

谁让皂粤从外表到性格,都符合大部分女森理想的男朋友咧。学校自称十五岁的曾艳芬老师评价说:可惜四女孩子,还有点撒呼呼的,身为魔术师却不想要骗人,反过来被人骗比较可棱,怎么办呢?

相遇的时候,唐安琪在上海流浪已经好几个月。冬天的上海天寒地冻,无处容身的野猫野狗不知横死多少。她也冷,羸弱瘦小,挣扎度日,僵伏在一间学校外墙下的草丛里,朦胧的盘算自己还剩几条命。

彼时却正巧有个家伙翻墙而出,落在旁边,好响一声,吓得本来缩成一团的唐安琪毛都飞了起来。

于是起初,她尽全力对那家伙怒目而视。可是逃课的赵粤完全没有被这只神色凶狠的小动物吓退,反而惊讶的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手心温暖:你是谁家小猫?好可爱,门卫养的?

久违的温度,反而让唐安琪觉得更难熬了。人类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的喜欢,比真诚的厌恶更可恨,让她瞧不起又畏惧。

她勉力站起,瑟瑟发抖,想要逃离那只手。

可那只手没有理解她的意图,反而一把将她捞起来:你要回去了?我送你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吗?唐安琪惊讶又无力。……我自己都不知道。

哇,你好冰。赵粤听不懂她柔弱的叫声,顾自感叹。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将小小一团的猫揣进胸口。

唐安琪扑腾着抗议,反被塞得满怀,彻底郁闷了:进到这么温暖的地方,要怎么舍得离开?

可惜赵粤的感知力接近于零,她殷勤的把羽绒服严实拉好,只让一双猫眼露出来:你好瘦,门卫蜀黍不给你吃饱饱吗?

谁说我是门卫养的啊,猫就没有家养的。唐安琪严词声明,可惜听在赵粤耳里只是撒娇一样的喵喵喵。

门卫当然没有收留唐安琪,但她还是暖洋洋的睡着了,醒来时,卧在一团小窝似的羽绒服里,身处不知谁的房间,门开着一条小缝。不一会下午那个人类蹑手蹑脚走近,从门缝里偷看,见她醒了,立即推开门打开灯蹦蹦跳跳跑进来。

唐安琪虚弱而戒备的眯起眼,她却视若无睹,笑呵呵的,一只手凌空打个响指,另只手唰的从空气里取下什么,藏在掌心,然后舞蹈般的转过半圈,手腕一翻,优美如同花开地,呈在唐安琪面前:一根鱼肉肠。

赵粤一边剥一边挠挠头:我寝室只有这个,满好次的,要不要?

唐安琪却已愣住,诧异:原来不是人类,而是女巫啊。

心底不知怎么有了模糊的信任,喵呜一声,探头过去,主动蹭了蹭少女的手。

赵粤没想到自己的小把戏有这样效果,开心的和她分享完一根鱼肉肠,抱她去洗白白,吹干,又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唐安琪悄然离去,没有多少恋恋不舍。但是莫名地,赵粤那晚翻飞如幻的手腕在她脑海里停留了非常漫长的时光。

而赵粤只沮丧了一两天,似乎很快就忘了这事。后来有几次擦肩而过,赵粤都目不斜视,毫无所觉。

尽管再没有直接碰面过,但不妨碍一些有意无意的旁观:旁观赵粤和外校学生打架,旁观她拿着不及格的试卷独自在庭院唉声叹气,旁观她一个人在练习室专注用功——唐安琪花费了一番功夫说服自己那是魔术而非魔法,为之失落好久;旁观她使劲解数去逗伤心的同学破涕为笑,旁观她被一群学妹簇拥,表演各种各样与魔术无关的花样,旁观她被学长告白红着脸拒绝,旁观她被学姐告白惊慌失措的逃跑。

虽然女巫已然幻灭,但比想象的有趣啊。天真烂漫,莽撞粗心,同时却又非常的温柔善良。一个人类怎么可以这么矛盾呢?

等待身体好转的那期间,唐安琪时而路过赵粤寝室的窗台,那扇窗很少关上,赵粤和李艺彤去上课的时候,她便偶尔不请自入,钻进赵粤床上的衣堆里睡觉。赵粤床头常常放着剩一半的食物,让她起先把这家伙当作贪吃鬼,直到有一天,半截鱼肉肠换成了一小碗倒好的妙鲜包。

油然而生做坏事被抓包似的感觉,对于这种不够委婉的体贴,唐安琪很想炸毛,不过看在妙鲜包还算美味的份上,勉强忍了。

很长段时间里,唐安琪都不确定自己是为了谁化形的,甚至记不确切是哪时化形的。那时暖湿气流已吹得上海冰雪消融,春初乍暖。她一如惯常于傍晚前醒转,一伸懒腰,发现身体出现了异状:嗯?嗯嗯?....人类的身体?

……哈?

……化形了??

搞什么,难道化形不是与女巫一样,仅仅是个传说而已么?唐安琪僵住。传说里,拥有灵魂的动物会因爱慕之心化为人类。因为爱慕……想到这个,她又不禁嘴角抽搐。难道因为流浪太久,偶尔受到一点施舍就对人心生好感了吗?

太不慎了吧。

唐安琪作为人类发出的第一声是哀叹。

不愿细想是为谁而化形。哪怕脑海自动浮现一只翻飞的手腕,一个暖而傻气的笑容,还有温软得不很真实的怀抱。

又是一声哀叹。

不该再留在上海了。

那后来怎么又和赵粤搞到一起啦?

冯薪朵想起那次谈心的后文了,她当时这样八卦的追问来着。

唐安琪轻描淡写:我在武汉流浪过很多年,对那里最熟悉,发生那种事,当然回去武汉谋生。没想到赵粤毕业也回到武汉,有次她露天表演,很巧,被我远远看到了,觉得很酷,而且好像蛮好赚,就应聘了助手。

冯薪朵一脸不信,呵呵呵的棒读:哇,你们好有缘哦。

你们没有缘吗?唐安琪撑起脸:我的故事讲完了,你的呢?

我的并不能用有缘形容吧。唔,今天太晚了,困死啦。冯薪朵耍赖:困得想不起来,下次再告诉你。

唐安琪没有提及,赵粤回到武汉后,她总是心口发慌,整天莫名的魂不守舍。她也没有提及,在宣传单上看到那个名字的一刹那,病理性的强烈心悸——反正不说出来冯薪朵也会懂的,这就是化形最可恶的地方啊,对方尚无所觉,你已饱受摧折。

她没说谎,赵粤首演那次,她坐在极后排。台上的赵粤确实打扮很酷,可互动尴尬,漏洞百出,慌忙弥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也实在可爱到让她无语的程度,以至总在怀疑:我真的是为这个小笨蛋化形的吗?

早上不到八点,门铃就响起来,陆婷和冯薪朵才洗漱完,顶着一头乱发,急慌慌穿好裤子。陆婷去开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莅临卧室的唐安琪则跳进冯薪朵怀里,两只爪子捧住她的下巴,严肃脸。

冯薪朵一哼:现在后悔晚啦,再说赵粤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受伤害好吧。

然而赵粤进门的瞬间她还是抱着唐安琪风一般窜上了阁楼。

喵喵喵喵喵。唐安琪赞许道。

冯薪朵生气:虽然朵朵敏捷又可爱,但才不是柯基呢!

陆婷把赵粤硬按到沙发上,开门见山:前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啊。赵粤探头探脑,被陆婷弹脑门:认真点!

赵粤委屈:认真点也没有啊,就很普通的演出。

没有聊什么特别的话题?

什么算是特别的话题?

谈谈感情问题之类的?

我们谈问题都很有感情啊。赵粤思索:打架算不算?

陆婷怀疑自己听错:你们两个?干嘛打架?

也不算打架啦,前天安琪的眼睛发炎了,红红的,好吓人,我帮她点眼药,发现嘴唇怎么也肿肿的,就顺便吹吹嘛。

然后呢?

然后安琪大概吓到了,居然咬我一口,还捏我的脸,我说你发神经啊,她就把枕头摔到我脸上,于是我们就开战了,枕头大战!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投降了啊。安琪太惨了,流眼泪流的停不下来——当然不是被我搞哭的,是因为发炎!

……原来唐安琪和你一样幼稚,怪不得会向往女巫。

什么女巫?这叫活泼可爱。赵粤想起唐安琪红着眼睛的样子,有点迟钝的伤感,唐安琪没有过敏的时候也最讨厌哭了:安琪很好强,不喜欢服输,和我一样。

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你会不会抓狂啊?

怎么会再也见不到?赵粤有点慌:现在就还给我啦。

变回人之前就寄养在我家吧。

不用了!赵粤跳起来:安琪在哪里啊?

你们总不可能做一辈子搭档和室友,总要分开的啊。

可我没有想和别人在一起啊。赵粤不懂。虽然很多妹纸说要嫁给我。

陆婷按捺住想掐她的冲动:……唐安琪曾经本就是只猫你知道吗?

赵粤坐回去,拿过一个靠垫蹂躏起来:冯薪朵曾经还是只狗呢,你别搞我啦。

她受过很多伤害,不喜欢接近人类。

赵粤想起唐安琪不咸不淡的为人处事态度:她只是...

但你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你是她的女巫,懂吗?

赵粤一呆:啊?

所以她现在不得不离开你,因为你一无所知,而她待你很用心,不想伤害你。

赵粤沉默一会,视线低垂:这段时间安琪确实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身体也不是很健康。本来想让她留在武汉休息,但她坚持和我一起来上海,说想念这里的冬天。

你没问为什么?

赵粤摇摇头:其实前天安琪有说,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但是她还说了一些别的...

你没挽留?

没有。赵粤少见的苦涩了:但如果她讲明要走,我一定会挽留啊!

所以干嘛不问清楚?

赵粤鼓起包子脸,不说话。

明明想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不闻不问,其实是怕的很哦?陆婷想起当初的自己,终归泛起点同情:现在告诉你了,你怕吗?

真的不是逗我玩?

不是,以我的时尚品味发誓。

赵粤讷讷:我怕的是再也见不到她。

那好办了,试试吧,亲口说给她听。

说了就会恢复吗?

试试看嘛,讲好点,别一开口就港特了。陆婷打个忍了半天的呵欠,大功告成似的拍拍手:冯薪朵!走啦走啦!买油条啦!

买油条?什么时候有的这个鬼暗号?冯薪朵犯嘀咕。

为防抵抗,她把唐安琪夹到胳膊下面:听到啦?走吧。

唐安琪已化作一颗瘫软的毛球,根本无意挣扎,呈任人宰割状。

她发觉事情至此已经糟糕不到哪里去了,最坏的结局也猜得到,就算命运向来不好吧,这次老天是想搞死我么?为什么啊?

前晚休了战,两人气喘吁吁栽倒在床,唐安琪一边狂流眼泪,一边笑:好蠢哦。

赵粤不服气的咯吱她:说我?

说我自己。唐安琪笑得连声叹气。如果我因为重要的原因要离开,怎么办?

要离开是离到哪?什么时候回来?

到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不回来。

出国?赵粤坐起来:会久到忘了我吗?

唐安琪略一犹豫:不会忘了你,但可能不会再来看你的表演,也不会再联系了。

赵粤看她一会,拨开她擦眼泪的手,跑去拿纸巾来塞给她,含糊道:不可能永远吧,我可以做很久魔术师,等你回来的。

如果就是回不来呢?

那、也没关系啊,反正你没忘记我,在一个什么很远的地方……赵粤别开脸,假装远目窗外夜景:……想我,就像我想你。

那会变成什么呢,遥远的心灵慰籍?那样的不可能是真的。

赵粤不懂。

唐安琪用光了小半盒纸巾,才开口,话声轻轻的,连呼吸都变轻了:不表达出来的善意不是善意,不流露出来的爱不是爱,如果我总是不能到场为你喝彩,那我也不是真的爱你。

赵粤恍神:这样子啊。

唐安琪捏她脸: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懂啊。赵粤很有自信:说你不可以离开我,因为你,她顿了一下,终于有点结巴:因为你、你是真的...

借着床头昏暗灯光,唐安琪好笑的看她,赵粤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傻了,这是叫长大吗?人类真有趣。

可是还是很孩子气。

只是随口问问,学电影里的,我没有真的要走。唐安琪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声音甜美柔软:忘了我刚才说的吧,晚安。

是因为那个吗?唐安琪默默回想。失去化形,是因为前天夜里就那样放弃了什么吗?放弃得那么顺其自然,连自己都没察觉啊。


下到客厅,冯薪朵不怎么温柔的随手扔掉唐安琪,大模大样一屁股坐到赵粤旁边。

赵粤朝她怒目而视。

干啥啊,她是猫,摔不着。冯薪朵翘脚抖腿,拽不拉几:叫声姐姐来听听,好听的话免费给你当翻译。

赵粤眼巴巴看着唐安琪踱去一边,心不在焉拒绝:不需要。

冯薪朵哼哼:小样,待会后悔了不要哭着求我吭。

才不会。赵粤不领情:买你的油条去!

冯薪朵撇撇嘴,跑去收纳袋摸出一副口罩墨镜,拿给来不及化妆又偶像包袱很重的陆婷。两个人一边慢吞吞穿鞋,一边听里厅动静。

赵粤站起来,手足无措了一会,环膝蹲下,小心翼翼。

还真是逗猫的标准姿势哦。唐安琪瞥去一眼,心底腹诽。踩着细小无声的步伐,亦步亦趋走到她身边,垂着头不愿抬起。

赵粤想碰碰她,手探出去,快要触到又缩回来:呃。她紧张得像被捏住喉咙:我不想养猫……

躲在玄关偷听的两人差点摔成一团,陆婷无力的抵额在冯薪朵背上:天啊,我救不来这傻子。

喵。唐安琪倒似理解,淡定而不着痕迹的后退。

赵粤慌忙追着她蹭过去:不是,我不是讨厌猫,我是想和你一起养!

唐安琪看向她,不作声。

不过现在这样也没关系,只要别离开。赵粤惨兮兮央求:一起生活不好吗?我最喜欢安琪了,不要丢下我啊。

啧啧,冯薪朵不能置信的咋舌:赵粤怎么这么娘炮啊?

娘炮什么鬼。陆婷不满的推她后脑勺,不想用力略大几乎撞上鞋柜,忙拉回来检视一番:你不知道她是我们学院的小公主吗?

冯薪朵被迫望着她,沉吟:你也是吗?

陆婷手滑过去扯她耳朵:你今天皮痒了是吧?

并没有。冯薪朵缩脖子:看这样子估计没戏,赵粤要学着养猫了耶。

以上讨论忘了控制音量,赵粤听得心烦意乱,跑出来轰人:几点了,油条都快卖光了,你们两个还不粗门?!

瞄瞄她线条起伏的手臂肌肉,冯薪朵二话不说,拉起陆婷夺门而出。进到电梯,越想越遗憾:哎呀,策略有误,你为什么要说去买油条?不说买菜,买麻辣烫,买小龙虾?不然我们就可以磨蹭到十点再出门啦。

陆婷没好气:不是你前几天说想吃油条吗?

啊?冯薪朵无奈挠墙:为什么偏要这种时候迁就我啊,呜呜呜,这个锅我不背。

不造你怎么样,我昨晚睡得很烂。发现越是追过去,唐安琪退的越多,赵粤索性不追了,坐到地上,声音疲惫:梦见第一次演出的时候了,台下稀稀落落,我好沮丧,想不通自己怎么一开始就搞砸了,中间还有听到一两声小女森的尖叫,当时不懂她们好端端叫森莫,反而听的心惊胆战。

唐安琪记得那次演出,那时露天场地很开阔,但观众大多只是看热闹,来去如流水,没礼貌的大声议论及哄笑此起彼伏。她隐没在人群里,是流水中的一小块礁石。不知道是因化形的效应,还是为别的什么,心口一阵焦灼而连绵的疼痛。她双手交叠按在那里,远远望着自己的小魔术师,想像将有一天台上光芒万顷,台下掌声轰鸣。

当然那时你不在,我知道。赵粤有点不好意思:但我昨晚梦到的,你却在那里,在观众席的最中间,特别认真的看我表演。我一抬头,猛地看到了你,于是忽然就没有那么手忙脚乱了,我……

唐安琪不安的坐直。

眼睛潮热起来,赵粤顿了顿,吸吸鼻子:朵子姐总问我,你知道唐安琪是什么人吗?我总是答不粗来,安琪就是安琪呀。安琪是唯一一个只要在身边,就能让我安心的人。我又好像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注定会遇到唐安琪,唐安琪注定会遇到我,我们注定不能彼此抛弃,否则就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

唐安琪呆住了。

赵粤朝她伸出手,手腕翻转,优美胜过花开,但这一次没有什么从空气里诞生,仅仅是她朝她伸出手:

以前你照顾我多一点,现在正好,给我个机会好好照顾你,不可以吗?

唐安琪对自己很不满。

当初百般不情愿,始终惦记着离开,现在做回了猫,反而又惭愧别扭不甘心,为自己的隐忍瞒骗懊恼心酸。这样真讨厌。面对赵粤,就显得更讨厌了,简直难以忍受。

命运这种东西她早就该摸透了才对,活着不是要你顺它或逆它,而是要你接受,或假装不接受。

假如化形是她命运的一部分,那么失去化形也一样啊。试图违背又有什么用?

做猫就要有猫的样子。魔术师就要有魔术师的样子啊。

赵粤此时一点都不像初见的魔术师了,含着一包泪,像个要不到糖的落寞小孩。

唐安琪踩过赵粤伸来的手掌,跃上她的膝头,仰头和她对望。那双眼里星星点点,倒映着自己已经稍嫌陌生的模样。她蜷坐下来,低下头去,柔软的鼻端蹭一蹭赵粤的手心。

小笨蛋。

冯薪朵拎着四人份的早餐回到公寓,发现已经没了人影,大失所望:哎呀,没得八点档看了。

陆婷砰的甩上门:那么积极跑去把人家抱来,就是为了看戏啊你?

我们本来也做不了什么啊。冯薪朵摇头晃脑:这么多年你都没搞懂,化形的存在全在于维系它的双方,区区心意是很单薄,但也足够强大。当然啦,如果没有本天才帮忙沟通,一定不会有多顺利!

那你也很可能有一天变回去咯?陆婷随口道:好期待那一天哦。

哎呀,不要这么说嘛。冯薪朵丢开袋子,贴上去挽到她胳膊上,像个大型挂件,被拖到厨房拖到卧室又拖回餐厅,怎么甩都甩不掉,陆婷肩酸又心累,怒斥:站好!

冯薪朵缓缓立正,两手耷在胸前,装委屈:我已经变不回去了,那个高贵品种的朵朵已经被你抹杀了,现在后悔已经晚啦。

恶心,再来这一套我真的丢掉你啊警告你。

我早就完成了过渡期,如果再有一天心灰意冷了,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诶。冯薪朵若有所思:毕竟在我们身上,求而不得会渐进成心脏病样的症状,搞不好真的会狗带,不然我们试试?

陆婷这下真心感到了恼火:你敢!

我不敢,那你这么凶干嘛啊。冯薪朵再一次粘上去:温柔点嘛~~

陆婷一边挽袖子,一边柔了声咬牙切齿:好,温馨提醒哦,非要让我买这么多油条,等下吃不完的话你最好跑快点,别被我逮到。

冯薪朵讪笑着松开她:吃不完就拿去投喂小十七呗。

什么吃不完都丢给隔壁,你以为养张叉叉啊!

瞎扯。冯薪朵抱不平:干嘛拿十七小兔兔和香猪比啊,小十七还在发育呢,等化了形一定是超绝可爱美少女!

做猫也很好...该说好处多的是。已经回心转意的唐安琪,进一步说服自己:再怎么肆无忌惮,都属于理所当然。

她开始认真落实[猫就要有猫的样子]方针,据赵粤的怀抱为窝,舒服的蜷卧其中,一路睡回酒店。醒来后又以赵粤肩头为圆心,一天的活动半径都没有超过5米。入夜后,放着自己的床不睡,偏跳到赵粤床上,更换了若干位置,最终贴着她的腰侧窝成一团。

赵粤憋了一天,憋不住了:你不是很高冷吗,干森莫这么粘我!

作为应答,唐安琪跃到她胸前,拿爪子软软的肉球踩上她软软的脸,神色睥睨:喵?

虽然语言不通,赵粤也看懂了她的意思:你有意见?

呃,只是问问,我没意见。

一人一猫相视着打个呵欠,赵粤把唐安琪塞回她精挑细选的窝:碎觉!

第二天清晨,一睁眼,看到唐安琪躺在旁边,变回了熟悉的人类少女,赵粤开心的要命,滚来滚去,滚去滚来,咣一声滚到了地上,又扶着腰蹦回床。

唐安琪被闹醒,懒洋洋卷在被子里,眯眼看她。

哼,小孩子。

她徐徐伸个懒腰,坐起身,身上被子柔顺的滑落下去。

赵粤顿时从单纯的喜悦里吓醒,专业手速拉起被子把她盖住:你你你为么斯光着啊?

唐安琪无语:你失忆了啊?我光着两天了好不好,猫怎么穿衣服?

可是则样子...赵粤想到什么,眼睛都吓大了:那第一次化形的时候呢?裸奔?

唐安琪慢悠悠撩她一眼:第一次啊,好巧,也是在你床上。

森莫?赵粤石化了:所以真的就是那只……

唐安琪弹她额头:你那时没发现少了衣服吗?

我的?赵粤茫然回忆:衣柜最里面那几件?那些我穿有点紧了,还以为什么时候捐掉了。

唐安琪默了默,拖起一个枕头扔到她脸上。

赵粤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得意而欠揍的耸耸肩。

不提的话你都忘了曾经救过一只流浪猫吗?唐安琪挑眉:明明每天都特、地、留窗留吃的。

赵粤挠头:没有忘,但总觉得和印象里那只长得不一样,完全没有认出来…对不起啊。

唐安琪并不真的在意:不用道歉啊,我那时候又脏又瘦,不像昨天那么优雅漂亮雪白可爱,认不出来很正常。

……是不是变自恋了?赵粤心想。猫性流露吗?

然而比起吐槽,要先满足好奇心:一开始就是猫的话,为什么会变人?

这叫化形。

哦。

赵粤等待片刻,却没下文:喂!这个解释相当于没解释啊!

好吧,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有灵魂。唐安琪只好说明:你们以为万物有灵,但其实只很少一部分有灵魂,人的灵魂。传说有朝一日对人类产生爱慕,就会化为人类。

赵粤颇感震撼:真的?为什么?

大概是为了帮你们分担世界上的孤单吧。

赵粤看着她的嘲讽脸,怀疑这句真的是嘲讽。

我流浪了很长时间,过得时好时坏,但是从来没有动过一点点化形的心思,或者说,根本不怎么相信。对人的爱慕听起来就很可笑啊。就算得到了,总有一天也会失去的,你们特别爱说地久天长,可是明明每个人也不过是在孤单的流浪,生活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去否认这点,承认吗?

赵粤思索着,摇摇头:我为了当个一流魔术师努力,就不是为了不孤单,而且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没有孤单过,有你们在,怎么会孤单呢。

说大话。唐安琪眯眼:一点都不孤单?你不开心的时候就自己藏起来生闷气,然后假装忘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歪过头,欣赏赵粤呆然的神情,这反应太符合她的心意,以至于让她笑了起来,倾身过去,凑上赵粤耳边:但是我喜欢你自认为的不孤单,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之所以化形,就是因为与众不同的我遇到了与众不同的你,懂吗?我要帮你分担你的孤单。

赵粤捂住秒红的耳朵:你还不是一样说大话?

嗯?

明明我也要帮忙分担你的孤单啊。凭什么只说我!

我跟你不一样,才不需要什么人帮我分担呢。唐安琪不乐意的踹她屁股,一直踹到掉下床才罢休。

赵粤揉着屁股站起来:喜欢我四不四因为我带你回了寝室?

不是。唐安琪果断否认:很多人都给过我吃的,也有别人捡过我回家。

赵粤忐忑:那为森莫?

唐安琪想了想,顾自笑起来:大概因为你会魔法吧。

魔法?!赵粤接受不良:四不四撒啊你,不知道那叫魔术吗!

唐安琪下颏高扬:我不管,在我知道是魔术之前,那就是魔法。

哼哼,不讲理,没见识,你则个幼稚的女人。

赵粤故意叉腰挑衅,没有意外的被又一只飞枕砸中,但这回她没有反击开战,反而乐不可支的抱着枕头扑回床上,脑袋淹没在里面,偷笑。

唐安琪抱起胳膊:你是我的女巫,你属于我就像女巫属于猫那么天经地义,承认吗?

赵粤继续滚来滚去:哈哈哈,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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